人间杂录
第五章 孩子
白越禾盯着白纸上的这点东西反复看了一会儿，仍旧有些迷茫，荀灵寄给她这么个东西做什么。
没空多想，白越禾随手把纸张放入了办公室抽屉里，准备先打扫一下办公室卫生。过了一会儿，林则给他打电话通知他，马队有紧急任务出差了，这个周让他先去刑侦那边跟一下昨天的案子，帮忙打个下手。
挂了电话，白越禾收拾了一下东西简单地出发了。刑侦离分局有些远，白越禾给韩温朔发了个微信，传达了他被调离的消息，韩温朔回了一个“嗯，滚吧”就没再理他。
“切，这小子就是口是心非。”
刑侦的氛围远比分局要严肃，各个支队的人都低着头围着手里的案子转，有的甚至连早饭都顾不上吃，叼着饼干，吃着泡面地聚在一起开会，日夜不分地连轴转。
白越禾一瞬间便被这种兢兢业业忙忙碌碌的氛围传染，放下东西去找也被调过来的林则，林则正在跟着技术人员一遍一遍地查看昨天案件调取的监控记录。
马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细节决定成败，再完美的犯罪也会不可避免地留下蛛丝马迹，而监控往往是最直接的突破口。
白越禾喊了一声:“林队。”
林则这才起身看他:“小白过来了，来的正好，一会儿你跟我去一趟昨天的死者家。”
白越禾点头应下，去找他的位置。安排给他的办公地点就在林则的对面，刚放下东西，白越禾听到有人急匆匆地进来，交给林则一沓东西:“林队，这是法医室那边刚出来的昨天案子的尸检报告。”
林则惊了一下:“这么快，老刘连夜赶的？”
进来的人搔了搔脑袋:“天天坐办公室嗑瓜子做鉴定的，好不容易来了个技术活儿，老刘肯定兴奋啊。”
林则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他人呢，怎么不亲自送过来？”
“今儿他闺女去国外表演，一早赶着送他宝贝女儿去机场了，这不是怕耽误事么提前让我给送过来了。”老刘的女儿是一名职业小提琴手，平时跟着乐团全球各地飞着表演，这次好不容易回趟家，好巧不巧她爹又赶上了这么个案子，实在没办法，只能连夜解剖，好赶早回去送闺女。
林则点点头，然后开始翻看尸检报告:
尸体表面无明显的搏斗性创伤，死者生前处于妊娠状态，腹中有一8周左右胎儿死体，尸体右手指甲内侧有少许残留人体组织，（已送去进行DNA鉴定，鉴定结果需两天后得出）死亡原因最终鉴定为高空坠亡。
一尸两命……林则皱紧眉头，习惯性地用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，继续翻看送过来的东西。
在尸检报告下面有两个物证袋，一个里面包着一块碎纸片，一个里面是一张手机卡。死者的手机已经送给技术部门进行修复，那这张手机卡又是哪来的，做什么用的？
林则带着白越禾去找了技术部的陈科，陈科把手机卡插进手机里，发现里面只有两条通话记录，一条是一个月前，另一条是两天前。
白越禾看着林则手里的另一个物证袋问: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是死者衣物里夹着的碎纸片，上面只有几个不明含义的字，看上去像是从某张纸上撕下来的。”
白越禾接过来看了两眼，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东西，但是由于不敢确定还是没有说出来。
下午，从死者家中出来，林则叹了口气:“你有没有觉得王其忠怪怪的。”
白越禾点了点头:“他的回答毫无破绽，表情也滴水不漏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痛失妻子的丈夫，但是奇怪的点也就在这里，他的逻辑太清晰了，而且一口咬定他的妻子是被张易生谋杀的，让他拿证据，他又拿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。”
回忆起刚刚的询问过程，王其忠的表现历历在目，林则一坐下，直接开门见山问他合同是怎么回事。
王其忠回答说:“店里今年经营状况出了点问题，肉价涨了，成本提高了，本来我们家的传统就是薄利多销，这下一点利润都没有了，眼看着入不敷出。”
顿了顿，他喝了口水，继续说道:“一个月前，我老婆说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公司老板，称他很喜欢吃我们店里的馄饨，愿意出钱帮助我们，说是不用我们还钱，每个季度给他百分之十的分红就行了，算是‘入股’。”
林则诧异地看了一眼:“百分之十，是不是有点太多了？”
王其忠摇了摇头:“比起他答应投给我们的资金数目，这点钱其实不算什么，况且他还说愿意答应长期投资。”
“那这不是挺好的。但为什么我听店里的伙计说，你一直不同意呢？”白越禾一边做着记录，一边听林则继续问道。
“我没同意，是因为这么好的条件，不是白给的，为了安全起见，我跟朋友打听，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生意人消息灵通，路子也广，我朋友说张这个人是生意场上出了名的老狐狸，贪心不足蛇吞象，前两年因为得罪了人，厂子被人砸了个稀巴烂，他哪还有这么多钱来投给我们。”
“所以你担心这里面有什么猫腻？”林则嗅觉敏锐，“他答应给你多少钱？”
王其忠有些犹豫，叹了口气才交代:“一百万。”
“一百万？”白越禾惊讶道，“买你们这个店都够了啊。”
“是啊。担心这钱不干净，所以我没同意。但我老婆她……”提到死者，王其忠眼里充斥着抹不开地无奈，“她觉得这事我们不吃亏，所以一直想让我签。”
“那你签了吗？”
王其忠还没回答，林则突然接到队里的电话:
“不好了，林队，张易生跑了。”
“跑了？这个节骨眼跑路一定有问题。赶紧派人去追！”
林则皱起眉头下命令，白越禾下意识抬头看向王其忠，只见他右手微不可察地在裤子上揪了一下，随即露出了一副遗恨的表情:“跑了？难道真的是他！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林则挂了电话，疑惑地问他。
王其忠拿出手机，播放了一段大约一分钟的录音，是一个女人在打电话的声音，大概内容是说不许再打这个电话给她，有事微信说。
这个声音应该就是死者赵莹的。
“对方是？”
“我老婆手里有一张我不知道的手机卡，她用那张手机卡注册了一个微信，特意让她用那个微信联系的应该就是给她打电话的这个人。”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王其忠脸色突然变得难堪:“我……我一开始发现她似乎背着我偷……出轨，于是偷偷看了她的手机，发现她常用的微信号里聊天内容并没有什么异常，起初我以为是她把聊天记录删了，后来有一天，我发现她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微信号，那天我看到她跟人聊天，无意中瞥了一眼，发现她的聊天头像跟常用的不一样，我翻出手机看了一眼，确实不一样，如果不是我眼花，那她绝对有第二个我不知道的微信号。”
“那……照你这么说，你怀疑你老婆的这个不可告人的第三者就是张易生？”林则问。
王其忠微不可闻点了一下头，继续说道:“有了怀疑以后，我就经常留意她的动向，但是……我还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那个人是张易生。”
“你为什么怀疑他？”
“除了他还会有谁？他一定跟我老婆早就算计好了，表面上是投资借钱给我们，事实上等钱到手，再让我老婆跟我离婚。钱他又能拿回去一半，店也要变成他们的了！”
白越禾突然抓住了王其忠眼里的一抹愤恨，问他:“王伯，你恨你老婆？”
王其忠明显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，有些吞吞吐吐，林则适当地转移了话题:“既然你觉得他们有私情，为什么你还怀疑是他杀了你老婆？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她怀孕了。”
“40多岁怀孕，高龄产妇很危险啊。”林则想起了尸检报告。
王其忠脸上一片哀痛:“她出事前一天，才告诉我她有了孩子，我们夫妻两个结婚十多年，一直没能要上孩子，好不容易有了，没想到……”中年男人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，哽咽出声。
“可能有些得罪，但我还是想问一下……你怎么确定孩子是你的？”林则于心不忍地问道。
王其忠摇了摇头，过了半天说了一句:“警察同志，我有些不舒服，今天就先到这里吧。”
随后便起身送客，见他状态实在不佳，林则不得不领着白越禾离开，出门的时候白越禾安慰了他几句，毕竟自己是他的老顾客了，平日里跟王伯关系还算比较熟，出了这种事，他心里也不好受，林则静静等了一会儿，走之前又通知他明天他们再过来。
回去的路上，林则一言不发，似乎在梳理整个案件的线索，白越禾打开手机，看到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。
灵灵七申请加您为好友。
白越禾通过了她的请求，没几秒钟对方弹来一个消息:“小盒子，猜猜我是谁？”
白越禾给她回了个鄙视的表情，突然想起早晨的快递，顺手问她怎么回事，没想到对方再也没有回复他。
白越禾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，最后点开对话框，给韩温朔发了条消息:“老韩，晚上下馆子去？我请客！”
十分钟后，快到警局门口，韩温朔才回复他:“晚上有台手术要跟。下次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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